親友為他選的照片非常帥,溫和的笑容、永遠帶著暖意的眼神,讓我想起那一天,當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,從伏著的桌上艱難地抬起頭來,看見的就是這雙眼睛。當時他眼裡多了好幾分憐憫,而我的落魄與狼狽就在那時被他溫柔的眼神療癒了。
「謝文幾歲?」我問身邊的安德。
翻翻紀念冊,真的,謝文只大我一歲,只‧大‧我‧一‧歲,可已經走了。
我的心思紊亂。靈堂前人很多,看見許多久未見的新聞圈朋友,有些平面、有些是電子,許多人的名字記不起來了,過去我們在跑新聞、在不同路線中或多或少曾經交會過,我的腦中開始浮現各部會記者室鬧哄哄的場景,可現在大家各自在哪裡?
大部分的人頭頂都冒著白髮、臉上刻著光陰的痕跡,自己的臉皮還能撐多久呢?胡思亂想之際,身邊突然冒出好久不見的高政義,他的氣色倒是很好,看不出前一夜只睡三小時,寥寥數語交換彼此情報,得知他還在上夜班,是為各新聞台歷時最久的小夜班主管,當年,他和謝文是老在挨子彈的「苦情兄弟檔」。
是的,是謝文今天又把我們連在一起。其實我和謝文從前僅是點頭之交、更從未深談過,只是,就那麼偶然,在人生中最低潮的時刻,謝文經過了我身邊,將他一向和煦、像小太陽般的暖流傳給了我,讓我在心底一直默默地感激,將他視為一位非常重要的朋友,我想他也許不知道,當年他的關懷對我的意義有多大。That’s what friends are for……
出差途中突然得知他又發病的消息,讓我心頭頓時沉了下來,心想回國後一定要去看他。我想讓他知道,我很關心他、希望他好、他的健康對我很重要,因為他是那樣的一個好人!
回國後的那通電話,卻得到他的死訊,真是茫然得無言以對。
不,神不是那公義、憐憫的神嗎?我相信神一定是為了減輕謝文的痛苦而把他帶走。親愛的主耶穌,在另一個世界,讓謝文遇見你,好嗎?
人生就像一場荒謬劇。早上在靈堂向他灑完花瓣,又得趕回辦公室繼續我的daily life…。安德沒有立刻離開,他掩著面哭泣著,肩頭不斷抽搐,哦,我的老友,再會!再會!